柏林圍牆倒塌迄今正好滿 30 年,對於大多數局外人來說,德國統一是一次歷史性的成功,但對身處東德的人來說,他們的生活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花了 30 年時間,考驗還在持續。
1989 年 11 月 9 日,大約 50 萬人聚集在東柏林中心廣場舉行抗議集會 5 天之後,東德有意取消旅行限制,卻錯誤發布為「立即生效」,成千上萬的東德人歡呼著衝過柏林圍牆,用各種工具砍砸牆體,劃分東西德國的柏林牆因而坍塌了。
自此 30 年後,德國仍瀰漫著無形的障礙, 它正在慢慢瓦解,但仍然存在。
在很多的層面上,德國依然是一個國家、兩個世界。圍牆倒塌後的統一局面,由西德吹進的「民主風」,在東德打擊了幾乎每個家庭,突然的資本主義洗禮,帶來成千上萬的公司倒閉,超過 300 萬人失業。
現年 36 歲的 Diana Lehman,目前是圖林根州議會的議員,她表示,在她成長過程中,認識的每個人幾乎家庭都遭受打擊。
柏林洪堡大學社會學教授 Steffen Mau 表示,東西德的許多差距,特別是經濟差距已經縮小,但東西方之間對於許多重大議題,包括如何信任民主機構、對精英及媒體的看法、對與俄羅斯的關係,都有著很大不同。
不僅如此,對於看待自己和「這個國家」的方式,東西方都存在巨大的差別。Mau 表示,大多數西部人認為,兩德已經沒有重大區別,相反地,大多數的東德人會認為,兩邊仍存在巨大差距,近半數東德人感覺自己仍然像二等公民。
即使經濟上的差距在縮小,但仍然明確。最新的失業率調查,東西部分別是 6.1% 及 4.6%,不過東部薪資卻還比西部少了 20%。
Berenberg Bank 首席經濟學家 Holger Schmieding 認為,兩邊在收入及 GDP 的差異,卡在一個特殊的問題—德國多數最富有的人生活在西方。儘管東部城市的生活水準,正漸漸向西方城市靠近,但兩方最大的差別在,東部缺少頂級、大公司、高收入的城市。
根據哈雷經濟研究所的數據,在德國最大的 500 家公司中,只有 36 家在東部設有總部。
Schmieding 補充說,隨著東西方差距的縮小,德國的城鄉之間又出現了另一個差距。
另一方面,處於全國最精英的職位,主要仍來自西部。Mau 指出,即使在德國東部,四分之三的領導職位,也被具有西德背景的人占據。
不過,德國東部還有另一面。
雷曼說,從共產時代開始,人們團結及互助的精神,並未因政權崩潰而瓦解,她也不希望將這份過去切割出去。
此外,東部婦女享有更高的地位,這也是來自前東德的傳統。
Mau 表示,東德男女結婚的時間很早,離婚率也高。東德女性非常獨立,她們有自己的職業,而且非常自信。
Mau 指出,東德婦女成功的一個例子是。在德國 30 家最大的公開上市公司,董事會中大約有 200 人,其中只有 4 名是東德人,而其中 3 人是女性。
官方與民間統計還能細述東西部的差距,但關鍵在於兩方是否能順利彼此融合。
隨著全球化與民粹主義之間的鬥爭在西方世界愈演愈烈,這些傷痕再次將德國東部推上了第一線。
歷史幾乎從不站在他們這邊,早年他們看著紅軍將工廠設備搬回蘇聯,而西部卻利用馬歇爾的資金重建。如今,為建設東部而徵收的「團結稅」已於今年停徵,重建的路上仍困難重重。
就像是美國總統川普堅持的「美國優先」、英國所主張的脫歐及布達佩斯的民族主義者,許多德國東部人認為,德國政府在幫助外國人時做得太多,反而忽略了本地的升斗小民。
上個月的圖林根州州選舉中,極右翼的 AfD 贏得了 23% 的選票,相當於之前的兩倍,並使議會無政黨過半,雷曼所屬的社會民主黨,僅以 8% 居於第 4。
來自東柏林的歷史學家 Ilko-Sascha Kowalczuk 表示,民粹的趨勢在世界各地都存在,但是在東德,它們的發生速度更快、更戲劇化。
來自東德的梅克爾 (Angela Merkel) 在過去 15 年擔任德國總理,似乎有助伸張東德的主張,但這一章即將結東,她的影響力在消退。她與周圍的人私下交談時,對下一代德國領導人不抱任何信心,並且擔心她一旦離職,德國將陷入混亂。
AfD 在圖林根州領袖 Bjoern Hoecke 的觀點,就是梅克爾恐懼的類型。他曾說,德國因為紀念納粹罪行而「受挫」,並稱柏林大屠殺紀念館為「恥辱紀念碑」。在目前統一的德國,他的政黨在 45 歲以下的選民中最受歡迎。
和過去不同,現在最大的隱憂來自德國經濟陷入困局,當人們開始細究原因,這些歷史糾葛更容易被放大,讓這個看似已經團結的國家,又一次擔心裂痕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