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前總統川普在 7 月 18 日接受了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提名。他強調了團結理念,但在 92 分鐘的演講中多次攻擊自己的政敵,並描繪了一幅他所說的正在衰落的國家可怕情景。「在不到四年的時間裡,我們的對手把令人難以置信的成功變成了空前的悲劇和失敗。」
川普承諾要修復處於混亂中的世界,還說,「我打一通電話就能阻止戰爭。」聽上去是不是有些浮誇?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民粹主義是川普政治運動的特色,也激發了支持他的選民的熱情,其中許多人——在他的帶領下——認為美國正在走向衰敗。
川普以他作為美國第 45 任總統期間美國經濟的成功作為宣傳點吸引選民,其中包括減稅、赤字支出和經濟民族主義這些看上去有些非正統的政策組合,但如今,他和新盟友支持的是一個更具中央集權主義色彩的願景,這願景意味著美國、尤其是美國經濟將經歷比川普在 2017 年至 2021 年任期內更大的變化。川普 2.0 不會只是一個進化版本,而將帶來一場變革。
如果 11 月 5 日川普贏得大選,隨之而來的,可能是共和黨獲得參眾兩院的控制權及最高法院的支持。不過,正如他挑選的俄亥俄州參議員范斯 (JD Vance) 作為副總統所表明的那樣,川普願意接受關於應該如何管理美國經濟的觀點,而這些觀點與共和黨長期以來的自由市場原則相衝突。
短期經濟週期有利於川普:Fed 可能會因為勞動力市場降溫開啓降息週期,這週期將從今年開始,並持續到他的總統任期內;川普以減稅為主的經濟議程具有刺激經濟的作用,股市也可能對他獲勝的前景做出積極反應,尤其是在經濟放緩之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股市已做出了這樣的反應。
另一方面,債市可能難以吸收川普領導下的財政部需要發行的新債,發行新債的目的之一是為了抵消新的減稅措施帶來的影響,這可能推高長期政府債務的利率。自川普第一次擔任總統以來,美國債務出現了大幅度的增長,長期通膨壓力已經形成,旨在消除「拜登主義」的政策可能會讓川普陷入現任總統拜登已經深陷其中的困境。
川普對共和黨的掌控,可以從他選擇范斯作為競選夥伴這點看出。39 歲的范斯目前擔任參議員不到兩年,他帶來了一股「皈依者的熱情」。他過去尖銳批評過川普。
范斯表示,他對川普的看法在後者總統任期結束時發生了變化。他在回憶起川普總統任期後半段時說,「我意識到自己成為了一個皈依者,那時川普還沒有獲得共和黨的全面支持,我想現在這種情況已經結束了。」
川普勢頭的擴大可能會帶著整個共和黨水漲船高。在 6 月 27 日大選首場辯論至 7 月 13 日川普遭到槍擊這段時間裡,政治民調機構和華爾街分析師大幅上調了他們對共和黨在大選日獲勝的預測,許多人現在認為,川普入主白宮、共和黨獲得兩院控制權是最有可能的結果。
BCA Research 的地緣政治和美國政治戰略策略師 Matt Gertken 認為,僅憑這一點,市場就會對川普的計劃做出更大的反應。「通常情況下,市場可以不去理會某種觀點,但如果因為黨紀選票是有保證的,那麼市場就必須要把這個觀點當作可能會發生的事來對待。制衡在哪裡?它們在政治體系之外,因此,市場必須承擔起『義警』這個角色。」
金融市場已經出現了對川普和范斯經濟計畫進行評估的跡象。自 6 月 27 日總統大選辯論結束以來,短期美債和長期美債的收益率之差擴大,這說明債券交易員正在消化 Fed 將因為經濟降溫而調整貨幣政策 、短期內利率將下降的預期,他們同時也在消化長期名義經濟增長率和通膨將上升的預期。
這些預期來自幾個方面,其中之一是川普延長實施 2017 年減稅政策,該政策中的一部分將於明年到期,根據無黨派的 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 最近估計,延長減稅計劃將在 10 年內耗資 4.6 兆美元。川普——以及上周通過的共和黨全國委員會綱領——計劃中的減稅幅度比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的還要大。川普表示:「我們希望看到經濟增長,這樣我們就可以償還債務了。」
還有川普的移民計劃和關稅計劃。他希望驅逐 2000 萬繞過合法移民程序進入美國的人,同時將所有美國進口商品的關稅提高到 10%,把對中國商品的關稅提高到 50% 到 60%。獨立經濟學家認為,這些政策可能會提高勞動力成本,讓外國商品變得更貴,進而引發通膨。這些政策可能會以犧牲企業利潤為代價,進而影響股市回報。
范斯對這些政策背後的理由進行了清晰的闡述。他在 6 月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表示,「貿易問題和移民問題是同枚硬幣的兩面,貿易問題是海外的便宜勞動力,移民問題是美國國內的便宜勞動力,後者給從醫院服務到住房等一系列服務的成本帶來了上行壓力。」
從市場走勢來看,幾乎沒有跡象表明交易員認為這些政策如范斯所說會降低通膨,儘管還有很多非政治因素影響著投資人的行為,而且這些政策產生效果的時候還遠未到來。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計劃不值得關注。State Street Global Advisors 宏觀政策研究主管 Elliot Hentov 認為,這些政策代表著美國兩個主要政黨與金融市場之間關係的長期重新定位。「兩黨都不願意縮減赤字,但突然之間,我認為債券市場將更擔心共和黨而不是民主黨,這與我們在 20 世紀八九十年代看到的情況相比是一個巨大的變化。」
川普在第一個任期內致力於改變美國經濟與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之間的關係,如果范斯擔任副總統,並得到與川普關係密切的前美國貿易代表 Robert Lighthizer 等顧問的支持,那麼川普第二個任期內的政策可能會走得更遠。
投資人的擔憂主要集中在美元上。川普最近接受《商業週刊》採訪時說,「美元匯率是一個相當大的問題。」
在美國利率上升和 AI 推動的股市繁榮的推動下,美元兌日元和人民幣等主要貨幣升值。范斯最近在國會聽證會上也向 Fed 主席鮑爾提出了對強勢美元的質疑,他把美元稱為「神聖的牛」(sacred cow)。
整體來看,加徵關稅、不斷上升的赤字和由此而來的高息債務往往會推高美元,這引發了人們對川普擔任總統的話能做些什麼來降低美元匯率的質疑。短期內,如果沒有 Fed 的默許,遏制美元的上漲將是一件充滿挑戰的事,而且鮑爾說他對管理美元匯率沒興趣。
川普圈子成員提出了一些更激進的想法。Lighthizer 在他最近出版的回憶錄中探討了「對進入美國的投資資金徵收可調整費用」的可能性,「從本質上講,這相當於是對進入美國的外國資本收取市場准入費,這樣的資本管制會讓美元貶值。」
川普的競選團隊沒有回復有關選擇范斯為競選夥伴,是否代表他支持美元貶值計劃的問題,競選官員一直強調,唯一重要的政策,是川普親口說的那些政策。
川普稱自己是代表美國勞工的戰士。用范斯的話說,這些人是選擇讓市場力量佔主導地位、讓中國等國家對美國經濟施加壓力的受害者。按此觀點,美國的復興不僅是經濟上的需要,也是國家安全方面的需要。
如果川普勝選,他將開始改寫被長期奉行的經濟規則,這種轉變意味著什麼目前還不得而知,現在我們知道的是,川普 2.0 有一個願景,而且幾乎肯定的是,它將擁有執行這個願景的權力。